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浮光微影 | 养鸟日记:捡了一只白头翁

6月24日/阴,星期一

傍晚散步到磨街,突然看见地上有一团东西,一跳一跳的,是一只小麻雀。

人们迅速过来围观,但没人知道该怎么办。

这个季节,正是新一代小鸟孵化、发育、离巢的时候,总是有一些幼鸟不小心掉下来,或者被姊妹们推下来。

磨街里都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种植的雪松和杉树,为了不影响商户经营,下面的树枝都砍掉了,只留下高高在上的树冠——想放回去是不可能了。

魔街人气爆棚,流浪猫在灌木丛里暗暗的观察着街上的一举一动。

思索再三,我决定把这只麻雀先带回家收养。

正好旁边有一家宠物店,进去买了一个养仓鼠的小笼子,十五元。

谁知小鸟抓在手上的时候还挺安静,一进笼子就生气了,扑着翅膀大喊大叫,那颗自由的心根本停不下来。

那叫声也让我愣住了——不是麻雀啊!这是什么鸟呢?

一进家,小狗甜甜圈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,要失宠吗?你们这是要干什么?一路追着鸟笼狂吠。

我把鸟笼放在桌子上,赶紧拍了张照片发在“百人百鸟团”的群里,即刻就有高人回复了。

“白头鹎幼鸟,建议放回原处的杂木林,浓密一些的灌木中,试试看不要太低太暴露。”

“等养会飞了,也就错失了放生的时机,野生幼鸟能飞是一个生存要素,会避天敌避人,对成鸟有反应,才可能增加幸存几率,建议还是尽早放回原处。”

“掉落鸟宝带回家,再迟放回没爸妈。

生存本领谁来教?会飞离笼难长大。”

“天晚附近没亲鸟的话先拿回来,第二天清晨吃饱喝足再去寻亲。”

“脚爪抓握有力翅膀会扑腾就给它放高的树枝上。”

“抓不稳掉下来就先捡回来吧。

“小鸟不要吹空调。”

还有胡老师加好友私信我,一时忙的不可开交。

我认真思考了一下,放回去风险更大,还是先养着看看再说。

我找了两个小容器,一个倒水,一个放小米,然后觉得小米太硬,又换了剩下的米饭,放在笼子的一角。

可等了半天,却不见小白去吃。“白头鹎别名白头翁,姑且叫它小白吧”

私信鸟友我明白了,这种幼鸟是需要喂的。我说呢,明明看它不时的朝天张大嘴巴,原来是让我伺候啊,搞不清楚自己的地位,把自己当少爷了。

但是我一喂它吧,嘴就闭上了,总是配合不好,折腾了半天才对上节奏,吃了不少米饭,属实是饿坏了。

吃饱喝足,关灯睡觉。

突然想起来空调开着,干脆伺候到位,把空调关了,睡觉。

6月25日/ 晴,星期二

一觉醒来,就看见小白那张开的大嘴,感觉馒头都能直接扔进去。

甜甜圈则扑在卧室门上不停挠门,刚拉开一条缝就气急败坏的冲进来,直奔小白而去。

它噌的一下跳上飘窗,抬起左腿张开嘴巴看着小白,定格在那里傻了一样。

小白完全忽视它。

赶紧喂了点米饭,微信里鸟友胡老师已经有新的指示了。

“小鸟今天状态怎么样?”

“小鸡饲料或者雏鸟粉加水揉成小团喂。”

“每天都要喂番茄,要不然会瘫。”

“最好找个纸箱先放着,笼子的话鸟会撞,然后毛就坏掉了。”

“张嘴就喂。”

“两小时不张嘴就要掰嘴了。”

……

鸟群里高人太多了,上周我在浙江大学培训,在校园里拍到一只鸟,发到群里马上有人告诉我是乌鸫。

乌鸫我认识啊,不是黑色的吗?这一只怎么身上都是灰色的斑点呢?

高人说是亚成鸟,亚成鸟就是已经离巢但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的鸟。

……

上班的路上突然想到,甜甜圈今年已经八岁了,相当于老年人了,它已经很久跳不上飘窗了。

小白来了以后,它突然活力大增。

晚上下班,甜甜圈居然没有在门口迎候,而是全神贯注的盯着卧室的门。

我一推门它就挤着头钻了进去,噌的一下跳上飘窗。

小白正饿的张着大嘴,那样子倒是把甜甜圈给吓住了,一时有点进退两难。

我切了一点牛肉,小白似乎挺满意,吃完就把脑袋插进翅膀里睡了,一秒都不耽误。

甜甜圈自讨没趣,转头悻悻的看着窗外。

临睡前,小白突然自由心发作,抓着鸟笼狠狠的拍打着翅膀,大叫着仿佛在说:让我出去!

我想起鸟友“翅膀坏掉”的话,就起来打开了笼门。

小白跳到我的手上,紧紧的抓着我的食指,一动不动的看着我,居然没有离开的意思。

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、安静的、仔细的观看一只鸟,它的羽毛是分层的,头上的绒毛也是分层的。

它安静的站在我的手上,似乎已经接纳了我,我该怎么办呢?就这样一直端着?

突然手心一热,拉了!

拉完的小白用力的按了一下我的手指,勇敢的飞了出去,扑向靠墙放着的呼啦圈。

原来它早就观察好了,屋里并没有什么可站的地方,只有这个呼啦圈,像一段弯曲的树枝。

站在呼啦圈上的小白依然非常安静,本来我担心它在屋里乱飞,看来并非如此。

我们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担心,套上一个又一个笼子。事实证明放开也没什么大不了。

关灯,今天就让小白在那里吧。

6月26日/ 晴,星期三

早上六点,起床伺候小白。

它已经配合的很好了,看我过来就冲我张开大嘴,相向而行,完美衔接。

六点半出门,去奥体中心打网球。

楼前的路尽头横着几根电线,每天此时,总有一只斑鸠站在电线上,映衬在蓝天里,高高在上,正对着我,无比威严,等着我走上前来,仿佛要对我进行命运的宣判。

斑鸠大人啊,你不用这么严肃,无论奖励还是惩罚,我早已经接受啦。

近年来,小区里斑鸠的数量明显增加,白头翁也经常可见。

清晨喜鹊几乎在每个窗口鸣叫,乌鸫有时候会飞到栅栏上看花,斑鸠总是在草地上翻翻捡捡,冬天的时候成群的灰椋鸟落在树上像合唱团……

自然的世界里一派精彩纷呈,只有人的事儿总是搞不明白。

奥体中心又围了起来,搞不懂这些老明星为什么还出来折腾,搞不懂年轻人为什么还在看他们,搞不懂现在流行什么歌……

网球场边上的石楠树上,倒是看到了一小队白头翁,心想等小白会飞了,是不是可以放在这里寻找同类呢?

五月份的时候,有天早上球场里飞来一只体型硕大的黑喜鹊。

它居然站在铁丝网上看了一个小时网球,以为自己是裁判吗?

打完球它还飞下来,站在球网上和我们合影,妥妥的社牛啊!

下班回家发现小白明显的精神了,站在纸箱的边缘,不时跃跃欲飞的样子。

它弓腿、耸肩、撅腚、探头,瞬间有点猛禽的感觉。

为了给它补水,我间隔着喂它西瓜。

今年的西瓜太便宜了,西红柿也便宜,花开的比去年早,蚊子也出来的比去年早。

我在手机上写这些的时候,小白就站在旁边,让我想起《杜里特航海记》里那只老鹦鹉。

6月27日/晴,星期四

早上上班,石榴树旁的蔷薇开的正胜。蔷薇虽然花期很长,但是最好看的时候,也就是现在了。

石榴树今年开的花不多,果子却也不少,已经开始泛红,压弯了树枝。

蜀葵的种子干透了,拽了一把顺路抛撒,明年会蔚然成风吗?

楼下的臭牡丹去年只有三棵,今年就成了花海,满满一大片,绿肥红瘦。

一群黑喜鹊从西流湖方向飞过来,掠过陇海路大桥,往常庄水库去了。

为什么鸟要早起呢?因为小鸟要吃饭啊!它们一睁眼就张着大嘴要吃,不早起怎么办呢?

小白不仅醒的早,我才发现它在纸箱的边缘已经蹲了一个晚上,这是多强大的腿啊!

中午,小白开始练习飞翔了。

它发现了新的目标,毫不犹豫的振翅飞向挂在墙上的电视机,它几乎就要成功了,但电视机的边缘比它想像的要光滑,它没有抓好,落在了地上。

换我是不敢这样冒险的,真是勇士。

要不要带它到楼下的龙爪槐上试试呢?它会不会飞走呢?会不会被流浪猫叼走呢?

唉,顾虑太多,做人不易。

甜甜圈终于抓到了掉在地上的小白,它伸着鼻子触碰小白,闻个不停,又后退一步看着它,不明白这个小家伙怎么会飞起来。

小白积蓄了一会儿力量,又飞起来了。

它先飞回飘窗上,接着向上扑到厚厚的窗帘上,再振翅一跃跳上挂杆,站在那里东张西望,踌躇满志。

6月28日/ 晴,星期五

颍河路上的槐花开始落了,大批熊蜂在树冠上忙碌着最后的晚餐。

树下,豆豆虫和火车虫急急忙忙的赶路,小区里有人发现了刺猬,这可是好多年没见了。

据说,小区里刺猬的数量和流浪猫的数量是成正比的。

小白刚来的时候,像一团毛呼呼的肉球,现在越来越有身段了,脖子出来了,翅膀羽毛的边缘,开始变成黄色。

昨天晚上开始,它频繁的用嘴梳理翅膀和胸脯上的毛,不知道是什么情况。

看着它渴望飞翔的样子,我感到分别的时刻快要来临了。

但是,小白还不会自己吃东西啊,看来必须教教它,不能总是送到嘴里了。

我试着把牛肉、红薯、西瓜放到它身前,但它根本不知道往下看,要么朝天张嘴,要么看着我说“怎么个意思?怎么不放东西?”

我拿着牛肉放到嘴边它都不知道咬住,放到嘴里一半再往外拉,它才伸头去抢,反复逗引,终于主动低头吃了一块!

要上班了,我干脆把吃完的半个西瓜拿来,横穿了一根吸管,让小白站在上边,下面全是吃的,你自己看着办吧。

路上想起小时候老人讲的懒汉故事,家人外出往懒汉脖子上套个大饼,结果回来时发现懒汉还是饿死了。

他只吃离嘴近的,够不着就不吃了。

果然,小白还是不会吃。

晚上到家,它已经饿的捶胸顿足了,一下子扑到我的头上,抓着我的眼镜厉声呵斥。

我严重怀疑,它是赖上我了。

6月29日/晴,星期六

小白飞的本事越来越大了。

书架、杂物筐、画框、晾衣架,都成了它随心所欲的去处。

我画画的时候,它一下跳上桌子,蹲在笔筒上看。

甜甜圈已经已经快抑郁了,喊它扭头就走,你们玩吧别理我。

它们俩虽然水火不容,但都有一个毛病——往床上跳。

赶下去又上来,赶下去又上来,这可怎么办?

周末依然是晴热,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,邻居种的向日葵金灿灿的立在窗前。

我还是习惯这中原的气候,上周在杭州正赶上入梅,潮的快疯了,湖边的小咬也让我苦不堪言。

上午去马寨买了两根牛排,今年牛肉也大幅降价。回来路过马沟集贸市场,看到苦瓜和南瓜上市了。

晚上,小白坚决飞到晾衣杆上去睡了。甜甜圈进屋四处找不到它,非常纳闷。

鸟友说,白头翁喜欢站在高的地方。

我说呢,总是在电线杆上、路灯上、树梢上看到它们。

这是哪来的自信?

6月30日/ 阵雨,星期天

早上无意间发现,小白竟然学会自己喝水了!

下午带它去常庄水库适应一下自然环境,如果它飞走了,那就这样告别吧。

常庄的构桃红透了,玉米已经快一人高,芝麻有的刚长出来、有的已经开花。

水库西侧有一条岔开的小径,似路非路,冒险开了进去,居然发现几座连在一起的庙宇,分别是关爷庙、七爷庙、火神庙。

牌匾上有“和庄村”的字样。

和庄原名虎家庄,有虎姓和杨姓。虎吃羊,杨姓忌讳迁往兑周村。

后来庄里又迁入道李村的李姓,洪沟的马姓,还有武姓。为和睦相处,村名改为和庄。

如今这些村庄都已拆迁,取而代之的是宽阔的柏油马路、学校和新建的住宅区。

只有七爷庙还在隐蔽的小径深处。

水库里蓄水的进度不太明显,四周已经开始绿化。新种的树根还没有扎牢,树叶在太阳下耸拉着。

库底水边到处都是直立的飞蓬草,一只灰翅鸥在半空鸣叫着盘旋,不知道在呼唤什么。

一群燕子贴着水面飞舞,远处有布谷鸟的叫声。

阳光从云破处倾泻下来,在水面上射出一个巨大的光柱。

我把小白放在岸边的浅草里,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,和在家里四处乱飞的样子判若两鸟。

这广阔的天地,你怎么不兴奋呢?

一架飞机穿过云层,向新郑方向降落。远处似乎传来了雷声。

小白突然飞了起来,却直扑我的肩膀,再也不肯下来。

这辽阔天地间,可依靠者不过廖廖,我们就继续走走看看吧。

豆大的雨点啪啪落了下来,尘土的味道升腾上来。

上半年的最后一天,就这样过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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